圖2:紐約Sherry-Netherland Hotel酒店入口,郭文貴在2015年以6700萬美元,買下了與這家酒店同處一個建筑的紐約第五大道767號的一整層(財新記者攝)
九年追債
從起訴書來看,案件經(jīng)歷多個階段,但邏輯線條并不復(fù)雜。
2008年3月12日,原告PAX與郭文貴控制的公司Spirit Charter Investment Limited簽署協(xié)議,后者借款3000萬美元,郭文貴以個人名義擔(dān)保。
2008年時的郭文貴,正處于和保利集團的訴訟之中。據(jù)財新記者調(diào)查,2006年通過不雅視頻扳倒劉志華之后,原本就資金緊張的郭文貴融資更為困難,一度長期無法獲得銀行貸款。不得不于2005年引進保利集團子公司保利(北京)房地產(chǎn)開發(fā)公司(下稱北京保利)進入其盤古大觀之外的另一個項目金泉廣場,保利為郭文貴提供了8億元資金,其中5億元用于金泉廣場的后續(xù)開發(fā),3億元用于給盤古大觀,北京保利獲得項目公司政泉置業(yè)80%的股權(quán)。北京保利入主金泉廣場之后的2006年4月,項目開始預(yù)售,價格大漲,且銷售相當順利,郭文貴要求贖回項目遭拒,2007年5月將北京保利訴至法院。經(jīng)過一年談判,雙方糾紛以和解結(jié)束。2008年5月,北京保利退出金泉廣場項目,其對金泉廣場的投資及相應(yīng)收益作價13.71億元由郭文貴的盤古投資承擔(dān)。
在向PAX借款一年半以后,Spirit Charter沒有償還任何本息,此時本息合計已達4535.8萬美元。2009年9月17日,經(jīng)過各方同意,郭文貴控制的另一家公司Shiny Times Holdings Limited取代Spirit Charter成為借款人。郭文貴仍以個人名義擔(dān)保。
根據(jù)公開資料可知,此時的郭文貴,正在謀劃進入民族證券。三個月之后的2009年12月,郭文貴旗下的政泉置業(yè)以2.91億元受讓石家莊商業(yè)銀行持有的民族證券6.81%的股份。
又過了一年半,新的借款主體ShinyTimes還是沒有償還PAX的借款。2011年3月16日,原告與ShinyTimes簽訂新的協(xié)議(下稱2011年協(xié)議),雙方認定欠款4642.6萬美元,約定在一年零三個月后還款,并加上從2010年底開始的計息(年利率15%)。郭文貴作為董事簽字,并進行“不可撤銷、無條件”的個人擔(dān)保,即他將在任何情況下承擔(dān)ShinyTimes欠PAX的債務(wù)。
這一時段的郭文貴出手闊綽,但財務(wù)狀況成謎。2010年4月,郭文貴與其子郭強在香港出席中國瓷器及藝術(shù)品的拍賣會,郭一口氣投得24件珍品,總值1.36億港元。然而,最終他只認購了三件珍品,而且直至2011年5月,郭也并未支付全部款項及拍賣費,亦欠付其他未有完成交易貨品的傭金等。之后蘇富比入稟香港法院,追討其帶來的近5000萬港元傭金損失。不過,有證據(jù)顯示,2011年,郭文貴還通過離岸公司斥資現(xiàn)金8.8億港幣,在香港購買一處獨立大宅。
在“2011年協(xié)議”到期后,ShinyTimes對PAX的本息合計已達5200萬美元,但仍然未能還錢。債權(quán)人坐不住了,決定退而求其次,允許以房產(chǎn)抵債。2013年4月19日,各方商定,如果郭文貴能夠滿足兩項條件,則2011年協(xié)議終止:第一,郭文貴的北京盤古氏投資有限公司將三套分別作價500萬美元的房產(chǎn)過戶給原告PAX;第二,債務(wù)人分三筆、每筆500萬美元償債。換句話說,房產(chǎn)加上現(xiàn)金約合3000萬美元,就能抹去5200萬美元債務(wù)。
不過,第一項條件的前提是,郭文貴幫助原告辦好房產(chǎn)證、稅務(wù)和其他交易文件,也就是房產(chǎn)能順利過戶到PAX名下。到了約定的2013年7月31日,北京盤古氏沒有將房產(chǎn)轉(zhuǎn)移至PAX,債務(wù)人Shiny Times也沒履行第二項義務(wù)。
此后,經(jīng)過四次延期(最后一次截止于2015年2月16日),郭文貴仍未滿足上述任何一個條件,以房抵債的計劃流產(chǎn)。

圖3:郭文貴在紐約第五大道767號“通用汽車大廈”經(jīng)營一家公司Golden Spring (New York) Ltd(財新記者攝)
2014年間,郭文貴與李友因方正證券控股權(quán)之爭大打出手,當年8月郭文貴避居海外。2015年初,郭文貴所倚仗的國家安全部副部長馬建落馬,引發(fā)各界關(guān)注。2015年3月25日,財新網(wǎng)報道了郭文貴圍獵高官牟取利益的事實,引發(fā)了郭文貴的一系列報復(fù)。
與此同時,PAX的債務(wù)仍未解決。2015年3月31日,郭文貴找來兩家公司——Worldwide Opportunity Holdings Limited和Empire Growth Holdings Limited,與原告PAX和債務(wù)人Shiny Times簽署期權(quán)協(xié)議,號稱以“債轉(zhuǎn)股”的方式來償債。
不過,這一股權(quán)置換的方案也沒能實施。不僅如此,郭文貴也隨之“失蹤”。PAX在2015年10月16日和2016年2月19日兩次向郭文貴的香港住址發(fā)出催款函,Shiny Times或郭文貴均未回復(fù)。此時本息合計已達約8221.9萬美元。
當然,郭文貴只是在債權(quán)人和公眾之前消失。
事實上,他早在2015年初,就以6750萬美元的價格,買下紐約市曼哈頓第五大道781號Sherry-Netherland Hotel大樓的一處房產(chǎn)。該建筑為業(yè)主共同所有的co-op產(chǎn)權(quán),郭文貴買下了第18層一整層的房間。另外,他還在這處豪宅的隔壁、第五大道767號通用汽車大廈開了一家公司Golden Spring (New York) Ltd。
2016年2月29日,PAX在Shiny Times注冊地英屬維京群島起訴該公司。此時本息合計已達8241萬美元。法院判決清算Shiny Times還款,然而這一“殼公司”一文不值,原告分文未獲。
此時,對債權(quán)人PAX來說,在法律上負有還款義務(wù)的郭文貴其人,早已不知所蹤。
2017年1月26日,消失了近兩年的郭文貴忽然高調(diào)在海外中文網(wǎng)媒亮相。此后,頻頻在社交媒體發(fā)聲并曝出其紐約豪宅。
郭文貴的再次出現(xiàn),自然引發(fā)了債主的注意。2017年4月18日,PAX將郭文貴訴至紐約曼哈頓法庭,要求其償還個人擔(dān)保下的4642.6萬美元本金,外加4109.7萬美元利息,合計87,523,471.46美元。此外要求郭文貴一方承擔(dān)訴訟費用和PAX因追債產(chǎn)生的成本。
拖欠雇工薪水
在PAX苦苦追債期間,郭文貴其實就隱居在紐約豪宅。然而,他在美國公司的一名雇工也因討要薪水打起了官司。
2015年11月,原告Steven Ahn向美國紐約南區(qū)地區(qū)法庭提起訴訟,狀告郭氏公司Golden Spring (New York) Ltd、郭文貴(Miles Kwok)以及Milson Kwok,稱被告未能支付加班薪水,因此違反了《公平勞動標準法案(Fair Labor Standards Act)》及《紐約勞動法(New York Labor Law)》中相關(guān)條例。
原告稱,被告系統(tǒng)性地?zé)o視了以上法案中的要求,因此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終止被告的不法侵害,并要求被告支付未支付的加班薪水、相應(yīng)損失、利息、咨詢費,以及其他上述法律所允許的賠償。
訴訟資料顯示,原告Steven Ahn為一名居住于新澤西州Wayne市的居民,其于2015年3月9日至2015年10月6日受雇于被告,職位為一名司機和裝卸貨員。原告的主要工作包括將酒類、行李、家具等裝卸入公司車輛,也曾運載過乘客。
同一資料顯示,被告紐約Golden Spring是一家注冊于特拉華州的有限責(zé)任公司,主要經(jīng)營內(nèi)容為跨州商貿(mào),年銷售總額超過50萬美元,其所有者正是郭文貴。這家公司的辦公室,就在郭文貴2015年購入的第五大道住宅的隔壁。
被告在文件中表示,自己每周經(jīng)常工作超過40個小時,而最多時工作達112小時,但并未收到任何加班補償,自己的全部工作時間都是按照統(tǒng)一標準支付的?!豆絼趧訕藴史ò浮芳啊都~約勞動法》中相關(guān)條例要求雇主為每周超過40小時的工作時間支付至少1.5倍的額外薪水。
此外被告還涉嫌違反《防止克扣薪水法案(Wage Theft Prevention Act)》該法案以及《紐約勞動法》均要求雇主向雇員在被雇用時提供書面通知,說明其工資數(shù)額;但被告在在原告受雇前及受雇后均未出示任何此類通知。
原告根據(jù)《公平勞動標準法案》及《紐約勞動法》向被告要求支付其所有加班時間的1.5倍加班薪水并尋求相關(guān)損失及費用的補償。在《紐約勞動法》的支持下,原告可向被告提出每工作周50美元的損失賠償,上限2500美元的律師費用,以及該訴訟的其他費用。
2016年3月,這一案件以原告撤銷訴訟請求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