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學英語教材改版有師生反映變難
周文的兒子三年級開學第一天回家就愁眉苦臉,原來英語老師要求他們在12秒內讀完課本上的四句對話,并上傳錄音。周文翻開英語課本才發(fā)現(xiàn),第一課就是對話,書后也沒有音標。“每個單詞都不認識的情況下,英語零基礎的學生該怎樣讀句子呢?”
周文說,這樣的課本,對于那些從幼兒園時就開始學英語的孩子來說,自然沒有什么困擾。但對更多孩子而言,翻開這本教材,他們才真正打開英語學習的大門。中小學英語教材改版有師生反映變難!
2024年秋季學期,很多地方都用上了新修訂后的英語教材。有受訪者告訴記者,新教材的詞匯量有明顯增加,相對復雜的單詞和句型提前出現(xiàn),一些版本的新教材一起步就學習具有一定難度的英語句子,26個字母穿插在其后的不同單元。
網(wǎng)上也有不少關于教材改版的討論。除了中小學英語教師疑惑不知該如何教學外,也有家長直言不諱地指出,“沒有英語基礎的孩子根本沒辦法學”。
劉穎在湖北省西部某鄉(xiāng)鎮(zhèn)的一所九年一貫制學校教英語。拿到新的人教版教材后,她直觀的感受是,每單元的內容變多,詞匯難度也有所提升。
對比教材正文前兩頁的內容,舊版教材均為I’m Sarah和I have a ruler這樣的簡單句型。而新版教材“Listen and do”部分出現(xiàn)了“Wave your hand”“Point to your mouth.Smile!”等內容。此前,wave、smile等詞匯并不要求學生在三年級上學期就掌握,但如今,“Listen and do”部分是必考內容。
不只是三年級,同步修訂的還有初一的教材。
甘肅省蘭州市的初中英語老師李欣然告訴記者,新教材的長文章數(shù)量增多,篇幅也有所加長。雖然減少了三個單元,只剩下7個單元,但每單元的section A 部分就出現(xiàn)短篇文章,之前僅有短小對話。此外,還多了項目式學習的內容,比如小組合作設計農(nóng)場,討論后確定動植物的數(shù)量和顏色,畫完后用英語描述。
李欣然總結,整體上更側重訓練學生在真實情境下運用語言的能力,增加了不少中西方文化比較的內容。
需要強調的是,此次修訂的并非僅有人教版教材。
根據(jù)《2024年義務教育國家課程教學用書目錄》,現(xiàn)行的小學英語教材有多達二十余種不同的版本。北京外國語大學教授徐浩介紹,在這些教材中,應用最為廣泛的是人教版教材,其次是外研社教材。還有一些地方版本,比如上海的上教版、江蘇的譯林版。
徐浩也是外研社版五年級和九年級英語教材的主編。他說,自己主編的新教材預計在2026年9月投入使用。
“說是修訂,實際上是重編。”徐浩解釋,由于2022年版的新課標與此前課標的要求完全不同,課程的架構和具體的內容都有較大變化,因此,舊版教材對他們的參考意義不大。他對比過幾個版本的小學階段英語教材,發(fā)現(xiàn)字母和語音的教學普遍都有所弱化。
此次改版依據(jù)的是教育部于2022年印發(fā)的《義務教育課程方案和課程標準(2022年版)》(簡稱新課標)。當年4月,教育部教材局負責人在答記者問時解釋,現(xiàn)行義務教育課程方案和課程標準分別于2001年、2011年制定頒布,在引導和推動教育教學改革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但也還存在一些與新形勢新要求不相適應的地方,必須進行修訂完善。
徐浩解釋,上世紀90年代的英語教學主要聚焦知識和技能,學生即使依托語言知識學了不少短語和句子,但脫離生活實際,學了也不能用。2001年啟動的課程改革和2011年修訂版課標都更注重培養(yǎng)學生的實際應用能力。
“新課標對學生的綜合素養(yǎng)進一步提出更高要求,不同版本的英語教材都根據(jù)新課標的要求做了相應調整?!毙旌浦赋?,新課標要求教材呈現(xiàn)的內容都要有情境,而且是學生以后能用得到的真實情境。
老師的挑戰(zhàn)
雖然早就知道要修訂教材這件事,但老師們真正拿到新教材時,依然有些手足無措。
劉穎帶的三年級班上有十幾名學生,幾乎都是鄉(xiāng)里的留守兒童,此前沒有任何英語基礎。她很困惑,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他們掌握這么多且復雜的內容。課堂上,她大部分時間都在維持紀律。她如果設計有趣的游戲環(huán)節(jié),孩子們可能有興趣。游戲一結束,他們的注意力又難以集中。開學一個多月,她發(fā)現(xiàn)孩子們僅能讀出部分單詞,卻不知道中文意思。
這并非她的個人感受。在區(qū)里的英語教師微信群中,有來自城區(qū)學校的老師發(fā)表對新教材的看法:對零基礎的孩子而言,詞匯量大,難度高,難掌握;課程難度大,學生學起來很吃力,感覺部分學生沒有興趣,入不了門;課時少,每周僅有3節(jié)英語課,教學任務都無法完成,更別提熟練掌握……
而具體到教學上,他們也有很多疑惑。比如,26個字母如何安排,是按照編寫順序學,還是先教26個字母的書寫?語法知識是否要重點強調?“Start to read”部分到底要達到哪種要求,如果只要求讀懂,為何練習冊上有很多相關習題?
為何新教材會讓一些師生感覺更難?
徐浩解釋,新課標的總體目標更強調立德樹人,因此,教材編寫者必須花費更多篇幅或體量來呈現(xiàn)德育內容,那么在總體量不變的情況下,能夠容納和呈現(xiàn)的顯性語言教學活動就會減少。
所謂顯性語言教學活動,即明確地以學習語言知識(如語音、語法、詞匯等)、訓練語言技能(聽說讀看寫)為目標的活動。
“長期的外語教學都是重形式、輕內容,所以老師教起來、學生學起來都會感覺很‘容易’,如今更強調內容教學,就會讓師生們感到難度一下子就上來了。”徐浩認為,從本質上而言,是外語教學中一些原本就隱蔽存在的一些問題,在回應新課標要求的情景下凸顯出來。
具體來說,重形式就意味著死記硬背的語音、語法的知識點就更多,教學上也更容易落實。但如今更注重內容后,要求也隨之提高。徐浩以表將來時的教學為例分析,之前學生掌握“be going to do”的語法結構,老師就完成教學任務;現(xiàn)在學生需要掌握結構后面具體內容的表達。
在李欣然看來,學生們接受新事物問題不大,關鍵在于老師,需花費很多時間精力重新設計課程。比如,備課時不僅要教授知識點,還需要設計活動,考慮如何發(fā)揮每位學生的特長,增加他們的參與感,提升積極性。李欣然在教中秋節(jié)的有關內容時,PPT里前兩張就是自己與家人聚會、吃月餅的照片。
由于學校排名靠前,學生整體基礎扎實,李欣然并未遇到太多教學上的困擾。但她和同事們擔憂,未來的試卷將會如何呈現(xiàn),考核方式或評價體系是否隨之變化?!叭绻荚嚹J讲⑽醋兓?,傳統(tǒng)方式和新方法的區(qū)別可能只是學生積極性不同,最后成績可能并沒有太大差別。”
更依賴家長
新課標對學生的綜合素養(yǎng)提出更高要求,英語課時又相對有限,此時,家長的輔導就變得更為重要。
劉穎也曾想得到家長們的配合。剛開學的9月初,每周五放假時,劉穎會在家長微信群分享鏈接,要求家長錄視頻打卡,還提出不會的可隨時私信她。但幾乎沒有家長堅持,她只能放棄這一想法。
更嚴重的問題是,鄉(xiāng)村學校的師資相當缺乏。在這所九年一貫制學校,僅有三名英語老師。劉穎負責三、五、七這三個年級的英語教學,每周需寫三份不同的教案,教學之外,還有學校的文書工作,她已有些力不從心。
李欣然班上的情況則截然不同。她記得讓學生介紹最喜歡的節(jié)日時,有的小組選擇春節(jié)和端午節(jié),介紹得相當?shù)轿?,像放煙花、貼對聯(lián)的英文都能很流暢地表達。“有的家長有意識地找線上課,如果老師在學校教得不清楚,可能會被家長質疑能力”。
如果家長有更高的主動性,情況會有所不同嗎?
周文的兒子在東部沿海二線城市的一所省示范小學就讀。他明顯感受到,英語基礎部分的教學任務轉移給了家長。雖然每周只有兩節(jié)英語課,但每天都有英語作業(yè),包括錄音上傳App。
他們的英語老師會在App上查閱每位學生的朗讀時長,不符合要求的會在家長群被點名,這讓家長很有壓力。
學生的分層很明顯。周文孩子的班上大部分是高校教師子女,只有小部分來自拆遷戶家庭,他們的父母教育背景相對有限,而這些家長在9月已經(jīng)被點過三四次名。
據(jù)周文了解,班上40多人中,具備英語基礎的不到10人,剩下的絕大多數(shù)都未提前學。
徐浩認為,雖然家庭教育法鼓勵和要求家長積極參與學生的學習過程,但很多家長可能沒有時間或能力來輔導孩子學習,教材編撰與課堂教學都應充分考慮這個情況。
周文好奇學校的英語課怎么上,孩子告訴他,主要是教讀句子,并未強調發(fā)音規(guī)則。周文明白,僅有校內教學遠遠不夠,而孩子目前的課業(yè)負擔已經(jīng)很重了,無暇再報課外補習班。下午五點半放學,完成學校布置的各項作業(yè)都將近夜晚十點。“不可能每天再給他報班,他才八歲”。
對一線與基層的指導不夠
教材僅是載體,老師們的教學依然有發(fā)揮空間。徐浩說,比如,老師能教十種不同的打招呼方式。如果學生課前已通過課外班掌握五種,老師就可以教剩下五種;如果學生處于零起點,連字母都不認識,那起碼要保證他們學會課本上的這一種。
徐浩指出,課程教學落實的關鍵在于校一級的教學管理,但目前很多學校內的教學管理人員并未承擔起這種責任。
過去一個月,徐浩在不同的初中調研,發(fā)現(xiàn)很多學校的教學管理只限于劃分教學進度,并沒有課程意識。如果班上的學生是零起點,需要先側重什么,后側重什么,如何開展教學,“學生到食堂吃飯都還要考慮營養(yǎng)搭配,但具體到專業(yè)的外語教學問題上,卻缺乏相關教學研討”。
調研中,徐浩還發(fā)現(xiàn),一線教學人員得到的指導也不夠。
新教材改版,一般會有針對基層教師的培訓。劉穎參與過一些網(wǎng)絡培訓,她發(fā)現(xiàn)網(wǎng)課上所選擇的孩子基礎較好,課程提前排練過,這對她日常授課的指導十分有限,只能學習一下其中的授課步驟和課程亮點。
一線老師其實需要更具體且有針對性的指導。劉穎所在的微信群里,就有老師建議專家們給出確切的指導,比如教學內容如何安排,哪些可以刪減等等。
徐浩回憶,2019年時,高中英語教材修訂后難度也有較大提升,但當時并未引起較大范圍的關注與討論,原因可能是公眾默認高中存在選拔性。
此次三年級英語教材改版卻引發(fā)較高關注度,徐浩認為核心在于,義務教育到底應該以什么為底線。從外語學習的特點來看,前期的基礎性技能非常重要,如果起點教學出現(xiàn)問題,那之后可能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也就是說,如果在小學初始階段不能保證技術性的公平,就會導致后續(xù)學習的系統(tǒng)性問題。
徐浩指出,英語與其他學科相比,家長能夠觸及的社會資源對孩子早期的學習影響較大,比如課外培訓等。雖然如今的線上學習資源相當豐富,但這些資源是市場化的,并未觸及真正所需要的人群。鑒于此,他建議各省教育部門可以通過更精準的摸排,充分發(fā)揮財政作用,使得這些資源能夠抵達真正所需要的地方。
不出差的時候,周文之前每晚帶兒子在河邊抓螃蟹。如今,活蹦亂跳的螃蟹已經(jīng)成為過去式,兒子每天穿梭在各項作業(yè)中,還有英語的App打卡?!八嫌變簣@時畫畫還拿過獎,但現(xiàn)在也很久沒有拿起畫筆了?!?/p>
周文的兒子在三年級開學第一天回家就愁眉苦臉,原來英語老師要求他們在12秒內讀完課本上的四句對話,并上傳錄音。周文翻開英語課本發(fā)現(xiàn),第一課就是對話,書后也沒有音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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