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產“打不起”的羽毛球，一半來自這個小縣城？

江山羽毛球企業(yè)總體的年產值只有3億多元，在當?shù)貙儆谝粋€規(guī)模很小的行業(yè)，但它的羽毛球產量卻占到了全國的55%，尤其是在全國中低檔大眾消費市場上占據(jù)可觀的份額。這個因政策推動而興起的產業(yè)與當?shù)卣ハ喑删汀?/p>

羽毛球廠危機

一大早，浙江江山航宇文體用品有限公司的董事長周建軍就趕到老虎山西邊的工廠里。院子里停了一臺運輸車，按照現(xiàn)在羽毛價格飛漲的行情，一臺車里2000斤的高檔鵝毛切片價值至少要幾百萬元。“做羽毛球，最重要的就是原材料。”年過六旬的周建軍個頭不高，身材敦實，操著一口渾厚的江山口音，聽起來著實難懂，平時廠里多是弟弟周建榮和兒子周敏在管，除非是來一批新的羽毛切片，那必定得他親自來驗收。中產打不起的羽毛球一半來自這個縣城！

今天是一批從越南來的低端鴨毛切片，價格在100萬元上下。周建軍在一箱一箱羽毛中抽檢，伸手從箱子里撈一把出來，再抖落出一兩片在手里摩挲。“我看完，再去質檢部門仔細鑒定，這樣我心里有數(shù)?！敝芙ㄜ姍z驗完告訴我，這批貨大致是不理想的。“看來越南水質不行。”這是雙方第一次合作，供貨商是在越南辦廠的一對安徽姐弟，“老板跟我說這是用越南地下水漂白的，但這個羽毛切片漂出來顏色有點黃啊。普通人對球的手感可能感覺不出來，但是顏色人人會看，肯定希望球是雪白的。”

但他還是愿意收下這批貨，“具體怎么談，要等質檢結果出來”。等到中午他們談完，周建軍請這對姐弟倆吃飯，帶了一瓶裝在柚子飲料塑料瓶里的散裝白酒，這是一輩子在鄉(xiāng)下生活的他的最愛。我看兩姐弟的臉色，恐怕談判結果不好，那位姐姐尚能保持從容，跟酒桌上的人客客氣氣地敬酒，但她的弟弟一直面無表情，喝了幾杯之后就漲紅了臉，懨懨地不想說話了?！八遣惶吲d，因為這筆買賣我們掙不到錢?！迸习搴髞砬那母嬖V我，周建軍出的價格很低，弟弟因此很不開心。“疫情防控期間羽毛球滯銷，羽毛切片價格低得一塌糊涂，但我們怕工人流失，所以賠錢也得開工。我弟說，前幾年一直在賠，好不容易趕上今年行情好，別人都有錢賺，怎么我們還是賺不到錢？”

“這批貨如果賣給別人，能賺10萬元。但是最后我把我弟，還有我老公都說服了，雖然不賺錢，我也愿意跟周總做這個生意?！迸习逭f，

談判時，周建軍直言不諱地提出了很多他們在生產上沒有注意到的技術細節(jié)，這讓她非常受益，“漂白就不用說了，越南地下水的鹽堿性太大，回去我們會試驗用山泉水。還有一個是炕毛，他說夏天天氣炎熱干燥，我們水加少了，炕出來的羽毛品相不夠好，另外分揀做得也不夠細?！迸习甯嬖V我們，她父親就是開羽毛切片廠的，她接手過來也做了15年了，但慚愧的是工藝一直不精，“決定羽毛球品質的是制造企業(yè)，他們會給切片廠提需求。但我們以前生產規(guī)模太小，沒有機會跟航宇這樣的大企業(yè)合作。比較低端的羽毛球企業(yè)，一般也提不出什么需求來”。從去年下半年開始，羽毛球原材料開始出現(xiàn)短缺，這給女老板帶來了機會，“過去我們想找人引薦，但是都不愿意介紹航宇的周總給我們認識。這次終于有機會合作，比起賺錢，我更希望能抓住這個機會，以后生產出高品質的切片來”。

江山幾家頭部羽毛球企業(yè)的老板都出自吳村鎮(zhèn)，吳村所在的賀村鎮(zhèn)因此享有了羽毛球小鎮(zhèn)的聲譽

羽毛短缺給女老板的羽毛切片廠帶來機遇，但對羽毛球生產企業(yè)來說卻是一件頭疼事?！白晕覀兘?jīng)營企業(yè)這么多年以來，這可能是行業(yè)面臨的最大的一次危機?！?/strong>

江山市信達體育用品有限公司總經(jīng)理吳志贏的父親吳瑞榮從上世紀80年代就開始參與管理鎮(zhèn)集體辦的羽毛球廠，父子倆經(jīng)歷過這個行業(yè)的風風雨雨，但這一次還是免不了擔心?！耙酝鶅r格從沒波動這么大過。”吳志贏說道，去年上半年，單片頂級鵝毛切片的售價還維持在3毛錢上下，而過了7月份，價格陡然開始上漲，起起伏伏波動到今年上半年，已經(jīng)賣到了每片6毛5分錢，“這還不是漲幅最大的品類。像最低檔的羽毛切片，去年7月份的價格還在250～260元一斤，現(xiàn)在已經(jīng)報價1000元以上了，是去年的4倍。”

比生產企業(yè)更早感受到市場變化的是禽類養(yǎng)殖場。江山市童浩家庭農場老板姜龍浩在城西北的花園壟水庫下游養(yǎng)江山白鵝，把鵝毛收集起來晾干，總會有人直接找上門來收。“從去年下半年開始，來收鵝毛的人明顯變多了，不但多，而且來了主動漲價?！苯埡聘嬖V本刊，平時毛販子都是趕著年節(jié)過后才來，“我們這里的傳統(tǒng)是在春節(jié)、立夏、端午和中秋這幾個節(jié)日吃鵝，尤其是吃立冬以后孵出的冬鵝，跟梔子花根和桑樹皮一起燉，滋補去風濕。這些時候殺鵝比較多，以往都是等過了節(jié)，才有人來收毛?！钡珡娜ツ觊_始，毛販子上門不分淡旺季了，他們走街串巷，到了農場這樣的地方，收購價會更高一些，“因為量大，就省去他們到處跑腿的時間”。去年春節(jié)過后，來他農場收購鵝毛的價格還在30多元一斤，“合下來一只鵝的毛可以賣出十幾塊錢，但是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漲到60多元一斤了”。姜龍浩說，這樣的行情導致菜市場的零售商甚至把鵝肉的價格放低，“這兩年市場上白條鵝不好賣，賣鵝的寧可降價，這樣羽毛賣得多一點，差價就賺回來了”。

姜龍浩的家庭農場復興了江山白鵝的品種養(yǎng)殖。江山的羽毛球行業(yè)最初就是由于江山白鵝交易市場的興盛應運而生

去年持續(xù)至今價格上漲的主因被認為是禽類養(yǎng)殖數(shù)量的減少?！柏i肉價格在持續(xù)走低，鴨和鵝的銷售就沒有什么競爭力了。”

江山市三鑫體育用品有限公司總經(jīng)理吳斌向我們分析道，羽毛切片只是禽類養(yǎng)殖的一個副產品，只能隨著養(yǎng)殖戶生產規(guī)模的縮減而產生供需矛盾。在疫情之后，人們對羽毛球運動的熱情持續(xù)高漲。“人們更加意識到健康生活的重要性，羽毛球是一個很綜合的有氧運動，必然會受到人們的喜歡。江山市現(xiàn)在有三個羽毛球館，如果不提前預訂，晚上是沒有場地打球的?！?/p>

但羽毛球運動的大眾喜愛并不能直接轉化成企業(yè)擴大生產規(guī)模的動力?！扒皫滋煨袠I(yè)的頭部企業(yè)發(fā)出呼吁，希望企業(yè)主都能抵制羽毛切片采購價繼續(xù)上漲，不然對整個行業(yè)太不利了。一些消費者是剛剛喜歡上羽毛球，如果羽毛球越變越貴，他們會覺得玩不起，很可能轉到其他項目上?，F(xiàn)在高端羽毛切片賣到了6毛多一片，一筒球12顆就要賣到200多元，打兩個小時，再算上場地費，老百姓以這個成本去打一場球實在是太貴了。在這個高位的時候擴大產能是很危險的?！眳侵沮A說道，“我們非常猶豫，羽毛球到底要不要漲價。不漲的話，可能就要賠錢了。漲的話，又擔心隨著產能上升，市場需求很快下落，漲價會讓產品失去競爭力?！?/strong>

天然材料的標準化

絕對依賴天然材料的羽毛球實在是一個獨一無二的運動器材。

現(xiàn)代羽毛球起源于英國。1873年，英國格洛斯特郡的伯明頓鎮(zhèn)上，一位名叫鮑弗特的公爵在家中宴請賓客。那天因為下雨，賓客百無聊賴地待在客廳里，一位從印度退役的英國軍官提議，可以玩一種他在印度孟買見過的名叫“普那”的游戲。印度人把絨線纏成球形，上插羽毛，用木拍對擊。很快，這項運動因極富趣味性，而在英國風行起來。英語中羽毛球叫Badminton，用的就是伯明頓鎮(zhèn)的名字。20多年后，英國舉辦了第一屆“全英羽毛球錦標賽”，在20世紀初，它流行至亞洲、美洲和大洋洲，直到1948年，馬來西亞隊奪得第一屆世界男子羽毛球團體錦標賽“湯姆斯杯”冠軍，正式吹響了亞洲人稱雄世界羽壇的號角。時至今日，羽毛球的生產和主要消費市場也集中在東亞和東南亞地區(qū)。

羽毛球在逐漸演變過程中，形成了16根羽毛切片插在半球形球托上的固定結構。

這是一個很妙的設計，它使得羽毛球可以在飛行過程中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匦D著但直線拋墜至一定的距離之外。但如何能讓形態(tài)不盡相同的天然材料，組織起來后變成標準化產品，2006年10月開始執(zhí)行的羽毛球國家標準只是簡單規(guī)定了一些形態(tài)上的數(shù)值，江山的企業(yè)需要靠自己的摸索，讓羽毛球在速度、穩(wěn)定性和耐打性三個維度上均表現(xiàn)出色。

有一個毋庸置疑的共識是，羽毛要優(yōu)質且統(tǒng)一。

制作羽毛球的材料只有鵝毛和鴨毛兩種，前者又比后者更為上佳。“鵝毛上的每一根羽絲，仔細看的話，能看到上面有很多小的菱節(jié)。這一點，鴨毛是沒有的，這就使得鵝毛比鴨毛更致密一些，做成羽毛球也會更穩(wěn)定?！苯蕉鄫蓪崢I(yè)有限公司總經(jīng)理吳偉星拿出羽毛切片樣本向我們解釋。1996年，他的職業(yè)生涯開始起步，一開始是幫國營的羽毛球廠加工切片。當時無論是鴨還是鵝，每個翅膀上都只精選八九根羽毛，“從翅膀打開的最外邊的一根算起，第一根叫‘單邊’，因為它只有一邊羽毛寬，另一邊短短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第二根叫‘駝背’，耐打性好，但依然是梗兩邊的寬度差異很大；從第三根開始，后面六根叫‘刀翎毛’，形狀有點像菜刀，是制作羽毛球最好的材料。根據(jù)羽毛窄邊寬度不同，這些羽毛切片往往又叫作最寬最貴的‘全圓’以及寬度遞減的‘大方’‘中方’和‘小方’等等?！眳莻バ钦f，隨著現(xiàn)在原材料越來越短缺，企業(yè)已經(jīng)無法做到如此嚴格的篩選，“可以說只要是硬桿毛，現(xiàn)在都會拿來制作羽毛球用，比如彎毛拉直之后也會用?！?/p>

一只羽毛球用鵝毛或鴨毛制成，16根部位與形狀一致的羽毛切片有序地插進球頭，形成一個巧妙的結構

選料之后，羽毛要在羽毛切片加工廠經(jīng)漂洗、晾曬、炕毛、分揀、切割和再次分揀等過程，成為羽毛球企業(yè)所用羽毛切片。

周建軍給羽毛切片加工廠提出意見的炕毛環(huán)節(jié)，是通過加溫的方式為彎毛整形的。羽毛左右兩邊傾斜叫“彎”，上下傾斜叫“拱”，分別需要不同的設備整形成平整端正的模樣，才能進行后續(xù)的切割工作。

三鑫體育的總經(jīng)理吳斌因為不滿意收來的羽毛切片品質，在江山開了一間小型的切片工廠，把從外地漂白完的羽毛拿回來自己切割?！拔覝y試過外面工廠生產的羽毛切片，一片羽毛切片最大總寬度只有10毫米，但是極差能達到4～5毫米，竟然有這么大的誤差存在，制作出來的羽毛球怎么能保證質量？”吳斌說，產生這種誤差的原因，一個是分揀不夠精確，另一個是因為羽毛不夠平直，導致裝在機器上進行沖壓時，在模具里產生誤差。羽毛上進行切割的部分盡量靠近頂端，從尖端開始，梗具有一定硬度時作為羽毛切片的起始點，按照羽毛球國標中的規(guī)定，插入球托后，羽毛切片露出的長度為63～64毫米，沖壓機器據(jù)此固定好寬度，“咔嚓”一下，羽毛切片應聲落入下方的紙箱中，濺起飛絮，一片比手掌更長，接近三根手指寬度的羽毛只剩下中指長度的窄窄一截?！拔业臋C器現(xiàn)在極差在2毫米左右，我的目標是做到0.1毫米?！眳潜髱е镜募夹g人員解決一臺機器切割不準的問題，技術員認為，是羽毛上粘的一個小污漬影響了攝像頭的判斷。

三鑫公司總經(jīng)理吳斌嘗試通過新的銷售策略打開市場

16個羽毛切片的形狀越一致，羽毛球的線路才會越穩(wěn)，速度越標準。讓天然材料變得標準化，羽毛球企業(yè)所采用的方法是不斷地進行分揀。

羽毛切片加工廠的分揀是讓相同類型的羽毛可以切割成更統(tǒng)一的形狀，但這遠遠不夠。

進入羽毛球廠后，羽毛切片才開始正式進行一輪又一輪嚴苛的“海選”?！暗谝惠喯劝选畣芜叀劚场珗A’等根據(jù)顏色分級，有沒有色斑，有沒有折痕，一共分出6個等級來。之后再對每一個品類的每個等級進行第二輪篩選，區(qū)分的是形狀和梗的粗細度?！眳莻バ菐覀儏⒂^他的工廠，在一個個直徑半米多的圓形平底設備中，一大堆羽毛切片像準備做成棉花糖的糖粒，開始在鍋底順時針慢速旋轉，逐漸被推上一個緩坡向上的卡槽里，一圈又一圈盤上去，行進的過程中不斷有羽毛切片掉落，重新回到大鍋底里再次進行排隊，最后只剩一個羽毛切片被傳送帶送到設備的檢測端進行拍照，再被推進一臺圓形的傳輸設備中。它的腳下排滿了細口的紙箱，分別標注著“中角粗桿”“圓頭特粗”“特大角細桿”等類別，被機器做出判斷的羽毛切片會投入相應的紙箱內。

第二輪的紙箱共有25類。至少八九種的羽毛切片各自分成6個等級，再依次分成25類，這已經(jīng)是一個巨大的數(shù)字了，但工廠的篩選還有第三輪。每一紙箱中的羽毛切片依次再進行彎度和拱度的分類?！案螤钍且粋€意思，彎度和拱度相同的羽毛插在一起也是效果最好的?！眳莻バ钦f。這樣一算下來就很驚人了，羽毛切片最終可以分成至少幾萬種，“這需要工廠達到足夠的規(guī)模才做得到，那些比較小眾的分類一開始放在庫房里，慢慢積攢起足夠的量，再拿出來進行下一步分揀和后續(xù)工作?！?/p>

如果說切片的分類是一個靠勤勉就可以做到的笨功夫，接下來的其他工作就考驗各個企業(yè)的經(jīng)驗和智慧了。

在衡量羽毛球質量的三個維度速度、耐打性和穩(wěn)定性里，羽毛切片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因素。

“穩(wěn)定性是指球穩(wěn)定地沿著一個方向飛行，但如果球的轉速達不到每分鐘800轉，這是一個低質量的穩(wěn)定?！焙接畹目偨?jīng)理周建榮向我們分析道，“像一些初學者，會喜歡不轉的球，這種球路線穩(wěn)，但是打起來會覺得很累?！敝芙s跟著哥哥周建軍一起打拼，現(xiàn)在在廠里負責生產，熱衷于在技術上鉆研，“讓羽毛球線路穩(wěn)定同時保持轉速，除了16片羽毛切片要統(tǒng)一，不同類型的羽毛切片插毛的方向也有些微的差別?！边@些參數(shù)被周建榮寫進機器里，分揀好的羽毛切片經(jīng)過傳輸通道來到插毛機里，像一顆顆子彈，以一定的角度被彈射進球托這顆靶心上。而決定羽毛球球速的因素則包括它的重量、球口直徑、羽毛切片類型等，“羽毛球國標規(guī)定球口直徑65～68毫米，重量4.5～5.8克。

羽毛球廠的試打車間里，有經(jīng)驗的員工通過發(fā)球機打出球的線路，判斷羽毛球的穩(wěn)定性

每一根羽毛都有細微的重量差別，16根加起來，再通過配重選擇不同重量的球托”。周建榮說，羽毛球球筒上常常標有76、77、78等字樣，大眾通常把它看作飛行的遠度，實際上它說的是名叫“格令”的重量單位，1格令等于0.0648克，76格令是4.92克，數(shù)字越大，代表球的重量越重，它被擊打出的距離就越遠。過去羽毛球的銷售商要到工廠里進行試打，通過落點給羽毛球分類?，F(xiàn)在江山的工廠都用上了試打機器，走進試打車間，清脆的“砰砰”聲不絕于耳。羽毛球從一側被彈射到另一側，分別落進28厘米寬度的幾個隔斷里，根據(jù)落點的位置，它們會被分進76、77、78等不同型號的球筒內。

看試打很有意思，隨著一聲聲干脆利落的擊球聲，球旋轉著沿著拋物線的軌跡飛射出來，快降落時它突然變線，向斜下方快速墜落下去。在每一條試打線上，都有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女工站在落點旁邊，舉著網(wǎng)兜悉心觀察。周建榮介紹道，如果球在來路上左右搖晃，那這個球就不合格，需要人工進行調整。那些女工一個個都身手不凡，見到異樣時，她們一抬手就將大力抽射出的球穩(wěn)穩(wěn)撈過來，看起來都是隱藏的羽毛球高手。

江山羽毛球生產的機械化參與程度非常高，同時它仍是一個勞動密集型產業(yè)

從供銷科長到羽毛球大王

面對近一年的原材料價格沖擊，周建軍比別人更淡定些。由于資金雄厚，在羽毛切片市場上能夠掌握更多的主動權，他還是保持了一如既往的生活狀態(tài)，除了驗收羽毛切片時要到廠子里去，平時他大多待在老家賀村鎮(zhèn)山底村的村委會里。他不但是企業(yè)主，也是山底村連任多年的村支書。村委會一旁是他建的四片室內羽毛球場，廣場斜對面還有塊地在興建一所羽毛球博物館。雖然航宇的工廠早已從村里搬到了市區(qū)，但他一直沒進城住，始終跟老伴住在村里的老房子里。當年他剛辦企業(yè)時，還在堂屋中間支起煤爐烤干羽毛球線圈上的膠水，如今這房子跟周圍有錢人蓋起的洋氣別墅相比，遜色了不少。

山底村原屬吳村鎮(zhèn)，后來跟吳村一起并入了現(xiàn)在的賀村鎮(zhèn)。車拐進賀村鎮(zhèn)的大路旁醒目地矗立著羽毛球小鎮(zhèn)的雕塑和字樣，說是賀村，但這個稱號更準確一點應該歸于吳村。江山最主要的幾個羽毛球生產企業(yè)的老板全都是吳村人，這其中生意規(guī)模最大的是周建軍的航宇，在江山50多家羽毛球生產企業(yè)中，航宇和多嬌是僅有的兩家規(guī)模以上企業(yè)，其中航宇的產值又遠高于多嬌。江山市體育局辦公室負責人毛武俊告訴我，幾年前江山市政府曾做過市場調研，江山市一年生產羽毛球1.8億只，在全國羽毛球產量上占據(jù)相當比重可以說，航宇是國內羽毛球行業(yè)的領先企業(yè)，尤其是在中低檔市場上占有明顯的優(yōu)勢。

“吳村人能把羽毛球做起來，跟當?shù)厝烁谊J、肯吃苦的性格是分不開的?！痹谫R村鎮(zhèn)當過鎮(zhèn)黨委書記的江山市人大原副主任王旭告訴我們，位于市區(qū)西南的賀村鎮(zhèn)由原本的吳村鎮(zhèn)、淤頭鄉(xiāng)、敖平鄉(xiāng)等地組成?！百R村鎮(zhèn)是碼頭，敖平鄉(xiāng)人種地，只有吳村鎮(zhèn)的自然條件最不好，歷史上灌溉問題嚴重，人多地又少，這里的人比較敢出去打拼，創(chuàng)業(yè)的人不少。一個小小的村鎮(zhèn)在80年代敢辦水泥廠，這個氣魄不小?！蓖跣窕貞浀?，80年代，江山大力發(fā)展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吳村作為當?shù)亟?jīng)濟最活躍的鄉(xiāng)鎮(zhèn)，不但開了水泥廠和消防器材廠，也因為這里有一個規(guī)模很大的江山白鵝交易市場，政府提議成立一個羽絨加工廠，把鵝的副產品也做起來。江山白鵝原本是一個地方優(yōu)良品種，但在90年代末因政府保種不力，白鵝的養(yǎng)殖和交易都日漸式微，但是以羽絨和羽毛為原料的企業(yè)生產卻在當?shù)乇Ａ袅讼聛怼?/p>

“羽毛球大王”周建軍是江山的一個傳奇人物，除了創(chuàng)辦全國最大的羽毛球生產企業(yè)航宇，他還堅持做了30多年山底村村支書

周建軍今年62歲，在1994年創(chuàng)辦自己的企業(yè)之前，他在1982年當上了吳村鎮(zhèn)羽絨廠的供銷科長，1985年羽毛球廠又從羽絨廠里分出來，他又去了羽毛球廠工作。雖然王旭評價周建軍“敏于行而訥于言，腦袋非常聰明，但說話吞吞吐吐”，但只要愿意打開話匣子，他的坦誠度遠高于其他羽毛球企業(yè)的老板，這從側面展現(xiàn)了他的王者之勢。

能人周建軍在進羽絨廠之前，已經(jīng)是萬元戶了。周建軍告訴我們，高中畢業(yè)后，他先是去做了赤腳醫(yī)生，后來又跟人干起了長途販運的買賣，60噸黃豆裝滿一車皮，一毛錢一斤，一趟車就可以賺1.2萬元?！拔疫@就叫投機倒把，后來害怕了，怕被定性為犯罪?！敝芙ㄜ姶筘葚莸卣f道，于是他躲進了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跑供銷，一開始很愁沒有銷路，“去過廣東，那邊打羽毛球人多，但是海陸豐那里比較排外，有企業(yè)已經(jīng)把市場壟斷了。再加上有一回我去一家企業(yè)推銷時，上到二樓辦公室，看到老板把腳蹺到桌子上，好像正在吸毒，把我嚇死了，趕緊跑回來?！眮G掉廣東市場之后，周建軍又去過福建沿海地區(qū)，但半個月只賣出去兩箱，“而且是賣完之后才給錢”。最后他還是跑回了浙江，在義烏市場上終于打開了銷路，“別看那時候市場很破，露天搭的水泥臺，跟菜市場似的，但我發(fā)現(xiàn)市場上居然沒有羽毛球，只有幾分錢一個的塑料球”。周建軍找到一家做體育用品批發(fā)的老板，對方欣然收下了他的100箱、5000多打羽毛球，并且很快賣光了。

在打通銷售環(huán)節(jié)之后，供銷科長周建軍也一直在琢磨著生產上的事。“羽毛球有29道工序，我們一開始幾乎就是在瞎做?！睘榱四茏審S子改進工藝，他在潮汕待了一個月，“專門去看球托是怎么磨出來的。人家也不愿意告訴我，我就趁別人都午休的時候，把他們的磨頭機拆開了看。光憑腦子記，回來之后找到農機廠，把圖紙畫下來，用PVC板做模具，現(xiàn)組裝一臺機器出來。”

后來他又不滿足于只靠義烏市場?！爱敃r我們有個客戶是上饒市羽毛球廠，他們收了我們的羽毛切片，再做成羽毛球賣給別人。”周建軍說，他想知道上饒把羽毛球賣去了哪里，這樣就可以跳過他們，直接跟銷售商對接，“但是上饒的廠長肯定不會告訴我啊，我就假裝有財務問題去找他們的會計。廠長把客戶捂得很嚴，有名片一定是揣在身上，但是財務沒這個警惕性，他們把客戶的名片壓在玻璃板底下，方便溝通賬目。我去了就找到了紹興東風體育用品廠的電話?！敝芙ㄜ娬f，這是一家歷史悠久，同時很善經(jīng)營的廠商，“是紹興國有企業(yè)里面最后一個改制的?！钡人?0年代成立了自己的航宇公司，又繼續(xù)跟紹興做了很長時間的生意，企業(yè)改制時，他順便把紹興廠里做羽毛球的老師傅挖到自己廠子里，給航宇做了好幾年的技術指導。

因為前期經(jīng)過了很多努力，等周建軍決定自己出來單干時，一切都進展得特別順利，“鎮(zhèn)企業(yè)時期已經(jīng)幫我試了錯，篩選出了那些最優(yōu)質客戶，我只要跟他們做生意就很穩(wěn)了”。1998年，江山市政府表彰10個行業(yè)的領軍人物，周建軍被授予了“羽毛球大王”的稱號。改善技術的同時，企業(yè)機械化設備的研發(fā)也在不斷推進。他與汕頭一家機器生產商一直在緊密合作，讓生產可以變得更精確?，F(xiàn)在這些設備不但應用得越來越廣，汕頭制造商也開始反向做起了羽毛球制造的生意。

“他看起來是順利，其實是因為他比別人眼光更長遠?！苯绞畜w育局前局長趙江平對此評價道，周建軍在幾個關鍵節(jié)點上全都果斷地轉身，這樣一下子就拉開了別的企業(yè)與他的差距。首先是21世紀初，周建軍決定從最低端的室外球轉向做高端一些的室內球?！叭绻恢卑灿谂c義烏合作，是接觸不到真實市場的。”趙江平分析道，周建軍當時開拓了國外市場，在銷售低端室外球時，有客戶問他是否也在做室內球，“這給了他很大的啟發(fā)，如果一直走低端，很可能在幾年之后就失去競爭力了。”

比產品轉型更加重要的是周建軍的兩次遷廠。趙江平說，賀村鎮(zhèn)政府為了扶持羽毛球企業(yè)，原本打算在白鵝交易市場旁邊開拓羽毛球一條街，很多企業(yè)都因為政策優(yōu)惠，選擇了入駐，但周建軍在當時堅持要把廠子搬到市區(qū)里去，“那時正是國企改制和下崗潮，市區(qū)的紡織廠破產，他覺得自己要做室內用球，對員工素質有更高的要求，于是就買下了紡織廠，并且直接雇用了廠里的這批下崗女工?！毕啾戎拢R村試圖打造的羽毛球一條街，沒過多久就因白鵝交易市場關閉而失去了活力。

2011年，周建軍再次遷廠，這一次他又買下了瀕臨破產的絲綢廠。“當時政府是十分困難的，也希望有合適的企業(yè)能來接手?！壁w江平回憶道，是他極力向周建軍推薦了這個廠址，“位于城鄉(xiāng)接合部，比紡織廠的面積大很多，能方便他擴大生產?！背酥猓卜浅ＯＭ接畎褟S子接過來，“在這里布局勞動密集型企業(yè)是最合適的。羽毛球對人工需求量大，即便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是機器化生產了，但是仍然需要工人一人維護幾臺設備的運行。航宇來了，紡織廠的下崗職工就能保住飯碗了?！壁w江平說，在今天看來，搬到城鄉(xiāng)接合部也更適合當下，“現(xiàn)在郊區(qū)的陪讀媽媽特別多，她們因為要接送孩子，很多工作都做不了，但是在航宇可以，周建軍允許工人中間出去照看家，等忙完再回來繼續(xù)工作，這種靈活用工制度一下子解決了很多問題?！?/p>

江山羽毛球生產的機械化參與程度非常高，同時它仍是一個勞動密集型產業(yè)

與政府的互動

作為年產超過600萬打、生產7200萬只以上羽毛球，占據(jù)1/4國內中低端市場的行業(yè)巨頭，依然儉樸生活在村里的周建軍，始終跟村子發(fā)生著密切的聯(lián)系。

他保留了最低端的生產線，按照趙江平的說法，是為了給農村的婦女勞動力一口飯吃，“這些產品可能不賺錢，但是他一直很感激當年村里人對他的幫忙，只要是能解決一些人的吃飯問題，他就愿意把這些產品留著”。

村里因他的企業(yè)也產生了包裝和球托制作的家庭作坊。一個50歲開外的男士在家里給航宇做球筒的包裝，工廠定期送來原料，他在圓筒外面包上包裝紙，每50筒裝一箱，每箱報酬為2.6元，一天可以包30箱，在圓筒兩端裝上塑料蓋子，再另外算錢。制作球托的一家是夫妻檔，滿院子各房間都改成了車間。男主人告訴我們，20多年前他從部隊退伍回來，給航宇送貨，后來周建軍就問他，要不要學著加工球托，他陸陸續(xù)續(xù)地買設備，投資了五六十萬元，現(xiàn)在每年大概能賺二三十萬元?！吧倭松倭?，肯定是說保守了。”村里一位做羽毛球生意的老板說道，給航宇做球托，一年肯定不止這個賺頭。

作為村干部，他也擅長把握人細微的心理變化?！八麜皿w育局的名號為村里捐款。”

趙江平告訴我們，周建軍會把錢拿到體育局，以局里的名義向下?lián)芸睿八f，如果這錢是自己直接拿出來捐給村里改善基礎設施，村民只會覺得你這個企業(yè)家小氣，不過是拿出這么一點錢而已。但是通過體育局就不一樣了，村民會認為這是村支書為村里爭取到的政府支持，能拿到10萬元是很不容易的，村民會領情?！?/p>

已經(jīng)退居二線的趙江平和周建軍同歲，多年相處中積累的情義讓兩人的關系變得非常放松，在旁人面前也會不見外地消遣對方。

2006年，擔任江山市體育局局長的趙江平進入到了羽毛球產業(yè)領導小組。他回憶道，這個產業(yè)領導小組當時已經(jīng)運行了一段時間?！笆姓还渤闪⒘肆鶄€小組，除了羽毛球，其他是木業(yè)、消防、紡織等在本地發(fā)展規(guī)模很大的行業(yè)，羽毛球雖然直到現(xiàn)在總產值也只有3億多元，但始終受到市委市政府的重視，這是一個健康的朝陽產業(yè)?！壁w江平說，首任領導小組成員是市委辦、工商局、個私辦和法院的領導，只是把羽毛球當成跟其他行業(yè)一樣的普通產業(yè)來做，“過了兩年，領導小組和企業(yè)出去考察之后，大家才意識到發(fā)展這個行業(yè)需要體育局的參與，產業(yè)要和運動結合起來才能發(fā)展得好?！?/p>

江山體育局前局長趙江平曾意氣風發(fā)地做了很多羽毛球產業(yè)與運動相結合的工作

趙江平進入產業(yè)領導小組之后，意氣風發(fā)地做了很多事情。

首先是建場館。趙江平回憶道，當時江山只是老體育館里有四片羽毛球場地，這遠遠達不到承辦任何羽毛球賽事的要求。那時體育局手里是握著一塊被批轉的菜地的，但因為資金不足，這塊地遲遲沒能開工建館，旁邊的婦幼保健院虎視眈眈盯了很久，很希望市政府能夠把這塊地批給他們。最后是靠市羽毛球協(xié)會幫忙籌資106萬元，終于把羽毛球館建了起來。羽毛球協(xié)會副會長鄭迅當時自己拿出了30萬元，他告訴本刊，作為羽毛球的愛好者，他迫切地希望江山能有片好的羽毛球場地，“江山在金衢盆地的尾巴上，從南到北是一片狹長的河谷地帶，風常常刮得很大，就像穿弄堂似的，在江山?jīng)]有室內羽毛球場地是沒法打球的”。

體育局旁邊的羽毛球館成立后，城北又建了宏勝球館，趙江平告訴我們，趕在2017年國家體育總局提出體育產業(yè)創(chuàng)新融合發(fā)展的契機，體育局提出了與李寧公司一起建設虎山運動公園的15億元投資計劃，“體育總局提出這個新戰(zhàn)略的窗口期很短，在我們之后，再沒有其他項目審批通過了。當時也是因為這個戰(zhàn)略的緣故，省里才同意我們建設，因為我們地方財政收入只有19億元，以往只有10%的投資規(guī)模才會被允許”?；⑸竭\動公園在2019年破土動工，很快各場館就投入了使用，“其中的籃球館設計成了三面看臺，有一面是移動墻，有需要的時候可以打開。比如我們舉辦大型羽毛球賽事，拉開之后，場地可以擴展成兩倍”。

除此之外，交通也非常重要?！耙郧皼]通高鐵時，從北京只能在南苑機場坐中聯(lián)航的航班到衢州，之后還要一個小時的車程才能到江山。我們有一次接一批客人，本來坐飛機時就體驗不佳，下來聽說還要再坐一個小時車才能到，當即就不太高興了?！壁w江平介紹道，2014年，江山成為第一個開通始發(fā)高鐵至北京的地方縣級市。

場館和交通問題解決之后，趙江平開始緊鑼密鼓地為江山拉賽事。2006年，趙江平通過一個在體育總局社會體育指導中心工作的江山老鄉(xiāng)介紹，聯(lián)系上了中國企業(yè)體育聯(lián)合會。“當時就是想盡辦法去找賽事，企業(yè)體育聯(lián)合會說，他們可以舉辦羽毛球賽，于是就有了連續(xù)三屆全國企業(yè)羽毛球賽，還請來了李永波教練和張寧、葛菲、于洋等羽毛球世界冠軍。”這次比賽，趙江平讓周建軍做冠名贊助商，“那時候大家的意識還沒有那么強，航宇也是被政府推著走的。但是比賽一出來，外地的企業(yè)就很羨慕，你像富陽，是羽毛球拍企業(yè)集中的地方，他們就很羨慕我們能組織這么高規(guī)格的羽毛球賽?！壁w江平說，第一屆比賽請來了國家體育總局局長助理，“所以省領導也來了，通過這個機會，省里才知道我們有羽毛球產業(yè)，這一下就拉近了企業(yè)和政府的關系?！?/p>

為了全力支持羽毛球企業(yè)的發(fā)展，2008年北京奧運會時，江山獲得了一個火炬手名額，趙江平說，很多地方都是體育局局長去當火炬手，但他把這個機會讓給了航宇。航宇派出了年輕有活力的周建榮，“火炬剛傳遞完，航宇就把周建榮舉著火炬的照片做成了包裝紙，印在球筒上，那一年也是它們的銷量上漲最快的一年。”

“應該說我們當?shù)卣墓ぷ髯黠L跟周圍其他省市相比是很不同的。”人大常委會主任王旭向本刊分析道，“浙江老百姓能干能吃苦，總是推著政府來做事，我們的民營經(jīng)濟因此就發(fā)展得好?！苯绞惺怯舍橹荽艿目h級市，位于浙江西南部，與江西和福建交界，與安徽也相隔不遠，王旭在工作交流中常常有所體會，“還是浙江省‘官味’最淡”。江山市體育局也因為卓著的成績，成為浙江省內唯一一個保留下來的縣級體育局。

在這一輪原材料漲價風波中，江山市政府同樣在積極地想辦法為本地的羽毛球企業(yè)解困。原市委常委、統(tǒng)戰(zhàn)部長姜方云剛剛帶隊去安徽六安的羽毛球廠進行了考察，他告訴我們，下一步將提出方案，在江山辦羽毛球切片加工廠?！罢憬瓕I(yè)污水管理很嚴，過去我們覺得洗毛的污染很大，所以一直是從安徽無為等地采購羽毛切片回來加工。但這次考察完，我們覺得污水問題是能夠解決的。如果我們有了自己的切片廠，就更能把定價權掌握在自己手里?！?/strong>

最積極響應這個提案的是江山多嬌總經(jīng)理吳偉星。作為企業(yè)規(guī)模第二的江山羽毛球企業(yè)，吳偉星也是從吳村開始起步，通過自己對生產環(huán)節(jié)的嚴格管理，逐漸在市場上站住了腳跟。2008年亞洲金融危機，他憑借人民幣兌韓元的匯率優(yōu)勢，打進了韓國市場，現(xiàn)在成為當?shù)嘏琶叭拇笮凸?。跟周建軍相比，他的資金規(guī)模稍小，更希望以建廠的方式來抵御漲價風險。排在江山多嬌后面的兩家企業(yè)信達和三鑫，前者在幾年前已將一部分生產重心轉移到了乒乓球桌的境外銷售上，減少了羽毛球的生產規(guī)模；后者則是積極尋找市場上規(guī)模較小的客戶進行營銷。跟贊助專業(yè)體育比賽的尤尼克斯和資本實力雄厚的亞獅龍等大品牌相比，江山企業(yè)堅持走差異化的中低檔路線，在大眾領域獲得了可觀的市場占有率。

中產打不起的羽毛球一半來自這個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