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給我們講笑話:你們太笨了,26個字母干三年?!敝苡泄饣叵肫疬@段往事仍不忘調侃,但他認為,“這三年時間花得還是很值得”?!笆聦嵣?,直到今天還有人在提意見,而他們提的意見我們都研究過,幾乎沒有新的意見。今天就得到了這么點安慰。假如當初沒研究好,有漏洞,就遺憾了,畢竟要彌補就很麻煩了?!?/p>
1958年,周有光開始在北京大學和人民大學講授漢字改革課程,講義《漢字改革概論》也于1961年出版。
“文革”時被批為“反動學術權威”
“文革”開始后,周有光即被批為“反動學術權威”,和一群同事被下放到寧夏的五七干校。當時大家也曾被“逼”著宣誓:此生在此扎根,永不回北京。到了1971年林彪出事后,他們還是被送回了北京。
妻子張允和在“文革”前是家庭婦女,避免了單位里的政治斗爭,受到的沖擊也不大,最嚴重的也就是被抄家。只是,妻子和孫女在北京,兒子、兒媳婦在湖北,周有光自己在寧夏,難以享受家人團聚之樂。
周有光曾回憶起這段動蕩的年代,在他的記憶中,年輕時的照片都在這場浩劫中被“掃光了”?!拔耶敃r是反動學術權威,在農村改造,家里沒有人,東西都(被)隨便扔?,F在有的照片也都是親戚多余或者復印給我們的?!?/p>
晚年的周有光談起“文革”經歷時,談到的似乎更多是對人生的感悟。“我們對財產都看得很淡,覺得是身外之物。許多人都問,你們度量為什么那么大?有人說,你們所以那么大氣,因為你們娘家、祖先都是有錢人,錢看慣了就不新鮮了,我想也有道理。佛教里有一句話,你對身外之物看得太重,你的精神就痛苦了?!?/p>
回到北京后,周有光繼續(xù)潛心于他的文字改革研究工作。這一段時間,家門內的生活終于恢復了正常,他在家里看書寫文章,妻子在另一個房間里看書寫文章。動蕩過去后,周有光出版多部著作,除了他在文字學、文字史上的研究學術成果外,還將許多零碎材料寫成通俗易懂的文章。
出席國際標準化組織會議:工作頗有外交味道
1979年4月,國際標準化組織在華沙召開文獻技術會議。周有光在會上代表中華人民共和國發(fā)言,提議采用“漢語拼音方案”作為拼寫漢語的國際標準,1982年國際標準化組織通過國際投票,認定漢語拼音方案為拼寫漢語的國際標準(ISO 7098)。
在周有光曾經的敘述中,這段圍繞著“拼寫漢語國際標準”的故事也極具戲劇性?!?979年,領導上突然派我出席國際標準化組織會議(ISO)。我說我不去,已經幾十年了,我跟外國完全隔斷了。還有我連衣服都沒有,破的。他說,衣服沒有關系,你趕快去做最好的,從襪子、皮鞋,到大衣,都重新做。我只好服從命令。”
當時關于漢語的拼音方案多得不得了,法國有法國的方案,英國有英國的方案,西班牙也有自己的方案。周有光說:“(當時)一個魯迅寫成20種寫法,應該統(tǒng)一成一個。而我們的漢語拼音方案最好。這個問題對他們(其他國家)來說并不簡單。我就要告訴他們?yōu)槭裁催@個方案最好。這是第一步,否則你的提案不能成立?!?/p>
而接下來的工作在周有光看來,“頗有外交味道”?!爱敃r,法國熱心支持我們,日本也支持。日本很有意思,他支持我們的漢語拼音方案,我支持他們的訓令式(那是日本關于日語的拼寫方案)。不過英美反對我們的拼音方案。美國說,他們本來用英國的拼音方案。一改,我國會圖書館要用2000萬美元來修改,我們錢也沒有。我就說,沒有關系,你可以暫時不修改,你就原則上同意我們,再慢慢地改。一直到20世紀最后三年,他們有了錢就改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