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申小豹,出生在七山五嶺的豹妖家族。爹爹常說哥哥是族里最爭氣的妖,他總指著瀑布下練功的哥哥說:“小豹,你要學(xué)你哥哥,考進(jìn)玉虛宮,去當(dāng)神仙的徒弟。”我心里早把哥哥當(dāng)成了天。
從小,哥哥就是我眼里的光。他是我們族里唯一考進(jìn)闡教的天才,每次回家探親時,他都每日寅時起床練功,連睡夢中都在背誦咒訣。我曾偷偷翻過他的日記,密密麻麻的字跡寫滿了“自律”和“拼命”。小時候他教我御風(fēng)術(shù),我總是摔得鼻青臉腫嚎啕大哭,他卻說:“疼才能記住路,想成為強(qiáng)者就不要怕疼?!?/p>
哥哥在我心里是最厲害的人。他雖是妖,卻在玉虛宮步步高升,成了捕妖隊(duì)的隊(duì)長。每次他回來,我都纏著他講仙界的故事。他說:“玉虛宮的天是藍(lán)的,云是白的,仙人不用像我們一樣躲躲藏藏?!笨捎幸淮?,我撞見他躲在林子里,對著爹爹送的護(hù)身符悄悄流淚??匆娢液螅B忙擦了眼淚笑著對我說:“小豹,別學(xué)我,如果累了,就躺會兒?!比缓笈牧伺奈业募?,一步一步走向家的方向??粗麧u行漸遠(yuǎn)的沉默背影,我看到了他深深的疲憊和不甘。
我只知道他很累很孤獨(dú)。我真的不知道堂堂捕妖隊(duì)隊(duì)長會在大師兄無量仙翁腳下跪下,被斥責(zé)“初生終究是初生”。我引以為傲的大哥,在仙界竟然連一條看門狗都不如。哥哥啊,你總說“成見是座大山”,可你從未告訴我,你早已被這座山壓得喘不過來氣了。
那天,玉虛宮的捕妖隊(duì)來了。爹爹扔下武器,跪在地上求他們收留我們:“讓孩子們?nèi)ッT正派吧!”可他們砍斷了爹爹的手臂,鹿童更是冷冷地說:“妖終究是妖”。仙人說妖是異類,可鹿童也是妖,卻對龍族喊“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對我們喊“妖就是妖”,趕盡殺絕。為什么做了神仙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如果做神仙的代價是忘記自己的根,這樣的神仙我不做也罷。
我重傷后,哥哥的眼淚滴在我臉上,比陳塘關(guān)的雨還冷。他說:“小豹,哥一定會替你報(bào)仇?!笨晌抑?,他連自己的命都救不了——無量仙翁捏著爹爹的生死,逼他繼續(xù)當(dāng)“白手套”。你想拯救家族,但誰來拯救你呢?
哥哥你總是說:“努力能打破偏見?!笨晌覀兤幢M全力,最終也不過是神仙棋局里的炮灰。你應(yīng)該早就看透,玉虛宮的慈悲是假,仙丹是用妖命煉的,連你師父的笑都淬著毒。成見的大山搬不動,但我們能選擇不做山下的螻蟻,去沒有山的地方。仙人也好,妖魔也罷,我只想要活成自己本來的模樣。
希望來世,我們不做仙,不做魔,只做瀑布下練功的三只小妖。哥跑在最前頭,爹爹拄著木杖喊“慢點(diǎn)”,我追著風(fēng),笑出一口白牙。